【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回忆录】李子敏:那个时代的裸婚
2019年07月02日 16:38 《忠诚 干净 担当: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回忆录》 李子敏
回首往事,我这一生经历过许多磨难,也有过许多成功。这其中有痛苦,有欣慰,有庆幸,也有遗憾。我常把经历过的事讲给女儿听,女儿说有些东西是可以写下来供后人借鉴的。我觉得很宽慰也很满足,于是有了这篇回忆录。
——李子敏
初到哈尔滨
1945年,苏联红军解放哈尔滨
岳母偏偏看上了我
牛甸是我成家立业的福地,在那里我结识了我的妻子李桂芝。
在江北造船厂干活时,我有个最要好的同伴儿叫李在宾,他家住在江心岛,离我住的牛甸不远,隔着一条江岔子。江面有一百多米宽,划小船二十分钟就能过去。我常去他家玩。
岛上有个修鞋匠,因为腿脚不好,大家都叫他王瘸子,他会讲《三国演义》和《西游记》,而且讲得诙谐风趣。我和李在宾都爱听他说书,所以,每次去岛上都要到他那儿坐坐。
王瘸子的邻居就是我后来的岳母家。岳母听王瘸子说我是造船厂的技术工人,就对我特别客气,常拉我去她家喝茶。
岳母有四个女儿,大女儿李桂芝在牛甸船坞高小读书,学校就在造船厂门口。李桂芝的叔叔是江北地区地下党的一个支部书记,父亲是联络员,但不是地下党员。因为当时缺乏女党员、女干部,李秀峰就特别积极地接近并培养李桂芝。李桂芝上学时会路过李秀峰的学校,李秀峰就常把她拉到学校里聊天。我在胡铁桥那儿上夜校,经常看见她,接触多了就产生了好感。李桂芝上学也路过我住的地方,我们俩正好同路,所以,每天上班前我都在家门口等她。李桂芝喜欢织毛衣,她用的织针都是我用细钢丝打磨的,这事很是讨好她。
李桂芝是岛上比较出众的姑娘。她俊俏的脸庞、开朗的性格、坦率真诚的人品都很让人喜欢。许多人给她介绍对象,可岳母偏偏看上了我。她说我人品好,有技术,还是山东人,因为岳父母都是山东人。
我在造船厂干活那段时间,经常去李桂芝家玩。岳父靠摆渡、打鱼每月能挣十几块钱。岳母在家开了一个小茶馆,过往的船只就在她家附近停泊,船员们都去她家喝水。岳母与许多船员关系都不错,有时不收他们茶钱,船员们也经常把船上剩下的煤和木柴给她一些,因此,她们家的日子过得比较宽裕。
成为党的积极分子
后来,三哥和胡铁桥去三棵树矿机厂发展党组织,造船厂党支部由赵孝文负责。我听矿机厂的同乡说那边挣钱多,就和李在宾等几个同伴儿一起去考工。
矿机厂是日本宪兵队的装甲车修配厂,厂址在三棵树沙坨子一带,地处松花江下游,非常偏僻,招收技术工人很困难,所以工资较高。主考官是在日本留过学的中国人,他在厂里担任技师,所有人进厂都要经过他的考核。
考工那天,他让我们每人干一件车工活。分给我的是个大件,我从来没干过,但因为年轻不知道害怕,他一说怎么干我就听懂了。李在宾在旁边支着儿。几个小时后,我把活儿干完了。主考官很满意,当场决定给我和李在宾每天五块钱,其他几个人每天三块钱。那时候,每月一百多块钱可是大工匠的工资,很多人都纳闷,而我心里明白,要不是李在宾帮忙,我也不一定能干好,这里有偶然因素,我的确很幸运。
矿机厂周围有许多小平房,三哥、三姐、妹妹和乡亲们都住在那里。我和李在宾等四个人合租了一间房子,大家挤在一铺炕上,因为不烧火做饭,火炕经常是凉的。冬天,房间里很冷,墙壁上都挂着霜,窗户更是被厚厚的冰雪封着,室内温度只有六七摄氏度,穿着棉衣钻被窝都感觉很冷。
我们在工厂食堂吃饭。食堂是由一个汉奸承包的。他经常克扣大家的饭钱,每天给我们吃苞米子粥,还不管饱。我们饿急了就去豆腐房偷豆腐渣吃,三姐常常心疼得掉眼泪。
1944年5月,我在矿机厂上班期间,三哥和李喜秀把我发展成抗敌会成员,从此,我就成了党的积极分子。
他们和我单线联系,每隔几天给我布置一项任务——主要是让我监视车间里的两个敌特分子,联络青年工人消极怠工,抗议食堂伙食不好,搞小破坏,等等。
我和同伴们经常用锤子把加工好的部件砸个坑,让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报废了。在车间干活时,只要日本人和小特务一走,我们就坐下休息,并安排自己人放风;日本人来了,放风的人敲暖气管子报信,大家再起来干活。
那个时代的裸婚
1945年春天,赵孝文正式跟父亲提起了我和李桂芝的婚事。那年我才二十一岁,父亲还在江北牛甸住。我就在父亲住的破房子里和李桂芝结婚了。当时我们家很穷,我和三哥挣的钱虽然不少,但家里人口多,三哥生病时欠了不少债,除了吃饭、付房租、还债,连件衣服也买不起。我唯一的一套新衣服就是矿机厂发的工作服,裤子还让三哥要去了。被褥是二哥留下的,破炕席上还漏着洞,屋子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岳母说:“要知道你们家这么穷,我们就不干了。”
婚后,我在矿机厂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把父亲和妹妹接到一起住。对于妹妹,我是想尽点当哥哥的义务的。妹妹李云比我小两岁,我离开山东老家时她才十二岁,由三姐照顾着。三姐叫张李氏,因为排行老三,大家都叫她三姐。三姐结婚好长时间没有孩子,姐夫赶车拉脚,家里有一个婆婆。三姐很善良,我和妹妹小时候得到过她的许多照顾和疼爱。三姐会做衣服,我们穿的衣服有很多是三姐用大人们穿过的旧衣服改制的。逢年过节,她还总是想方设法给我们做件新衣服。她结婚时娘家陪送的布料,几乎都给我和妹妹做衣服穿了。我们在沈阳时,妹妹跟着三姐也到了沈阳。姐夫在车辆厂干活。妹妹在纺织厂当童工,那年她才十三岁。到哈尔滨后,妹妹和三姐住在矿机厂附近。姐夫在矿机厂上班。妹妹和三姐在家做饭、养鸡、捡菜叶子,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1945年,二战之欧洲战场结束后,苏联红军履行《雅尔塔协议》对日宣战。8月9日,一百五十万苏联红军跨过中苏边界进入我国东北,向盘踞在这里的日本关东军发起攻势。在中国人民的英勇配合下,仅一周时间,一向骄横的日本关东军主力便被击溃。15日,日本天皇裕仁向世界宣布无条件投降,随后,在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全部被解除武装。
就在苏联红军快解放哈尔滨时,日本人也不太管事了。工厂常常被偷抢。为了保卫工厂,哈尔滨地下工委决定把矿机厂和周围几个工厂都接管下来,并且成立护厂队。矿机厂的护厂队由李喜秀负责,我和房洪利、李喜和、马臣海等人都是护厂队成员。原来工厂的警卫队解散了,只留用一小部分人。警卫队的枪支和警服就留给我们站岗巡逻时使用。这段历史曾经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说成是——穿着伪警服为日本人的工厂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