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游黄土,笔诉人生——读《信天而游:台湾女孩在陕北下乡写生的日子》
2017年06月20日 10:20 旗书网 章佳萍
《信天而游:台湾女孩在陕北下乡写生的日子》
廖哲琳著绘
广西师大出版社2016.11
路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时,听说每一颗石子都代表着一枚灵魂的重量。那么每粒黄土呢?想来也该有某种生命的萌动,在召唤一个流浪而思索的追求者。
如地心引力般,这个80后的台湾姑娘,携一腔热血、一身孤勇,深入那被遗忘和抛弃的黄土高原。摘下桂冠,下乡写生,行走在自己的诗与远方。用三千多个执着的日夜,近二百幅的画作,开辟着一场沉静的革命。
著名画家吴冠中曾言:“画家走到艺术家的很少,大部分都是画匠……整合社会的面目皆是浮躁,与有感而发的艺术创作之朴素心灵不可同日而语。”但她就是个真正的艺术家。在陕北的魏塔村,她的第二故乡,廖哲琳用画笔肆意挥洒着她对生命傻不拉叽的热情,以纯粹来捕捉黄土地上平凡而自然的人、事、物及各种风情,填补那一片白纸的绘画资历。在她粗野的画法下,流露出单纯的喜欢。画画成为每个人都可尝试的,有感而发的简单。因此,她当得来老蒋的老师,也能激发起每个读者原始而狂热的画画冲动。
从最初的新鲜到沉淀后的安定,她发现了黄土地上生存的智慧——“生活原是土地、阳光与水,原是简单的吃喝拉撒和从中延伸出来的情感与共鸣。”多么简明扼要,发人深省。我想,这便是对全书深意最为贴切的诠释。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中,出一口气,能在太阳底下转一圈,足矣。
在她的字画中,总洋溢着乐观与幽默,描绘着极为简单的普通。以率性的自然,考验中的生存为基点,延伸到吃喝拉撒的生活各角落。她没有将陕北艰苦的环境避而不谈,字里行间也氤氲有淡淡的悲哀。但她的笔端更多的似那金色的向日葵,永远对准事物光明的一面。所以读来甚为欢喜,十分期待。
就像老蒋的烧火魔术。对烧红薯、烤土豆的过程描绘,那奇妙黑溜溜的“铁蛋球”里的金黄喷出热腾腾的香气,色香俱全。特别是天然的爆米花,撒一把玉米就能在焦黑的石头间噼里啪啦地不停跳起舞来,多么生动,充满快乐。还有那粗糙不起眼的土豆,可以变出百般花样:饸饹面,特色小吃“洋芋擦擦”,酸菜土豆烩猪肉,甚至做包子的馅……无穷的方法,由少变多的魔术,都是旺盛的生命力对苦难的不屈与创造。
再者如陕北独特的农村风俗,也给人以奇异的新奇感与吸引力。在大苦大乐、大喜大悲中,诉说地域文化。
驴碾玉米人耕作,面对闷不吭声的土地与极度的苦闷,人也能对着天地以嘶吼以自娱。陕北民歌信天游、腰鼓、唢呐声,都是人在欢天喜地。对待生死,陕北人也有其特殊而传统的仪式。他们会在婚礼和葬礼上“吃八碗”,在露天中生猛地大快朵颐;也会在“吃八碗”前举行妙趣横生的“领牲”活动,继承那代代相传的老规矩。加之撒路灯的情景:玉米棒被边燃边抛,像宁静黑山里一道金色的刀疤,像宇宙苍穹一颗颗跳跃的星星。这样鲜活的文字和美丽的画面,将这片贫瘠的黄土地变得生动而迷人。
那睡炕的日子,与村民的相知相识,遇见的动物朋友们,魏塔村见证了廖哲琳绘画生命的成长。她逐渐融入村庄,用画笔绘制,记录那藏在村民内心丰富饱满的人性。那些本留待死后只给一个黄土疙瘩的故事,如今因为吸引,被她捡拾,也就都跃然于她的画纸之上。
那些画里,会有张大燕的肚子,会有苏老太婆的遗容,一张张,都是生命的轨迹。从待产起始,到下葬终结。人的一生,该有的历程尽在画中了。这个黄土间奔波忙碌的台湾姑娘,善于发现人的特质。最会唱信天游的“小个儿”,最爱喝酒的杀猪人贾愣,王五兴的穷,水牛老汉的执着。她看到了每个人各自的沧海桑田,也代替黄土做着忠诚的记录者。以油画、蜡笔、水墨、铅笔等各种形式,在大大小小的纸张上讲着故事。这些画作或是灵感一现,来得自然而然,还能不时以打油诗配之,以文字题之。偶得一些动态图,如蒋子涵学走路,机关捕鸡,小怪物破茧。如此细致,娓娓阐释,让生活中被忽略的微妙重返心灵。
敢在时代中逆行的人,总带着令人钦佩的勇气,尤其当她心如澄水,意如磐石。廖哲琳眼中是由黄馍馍堆砌出的童话世界,下笔也就干净而厚重。这个哲学硕士,用曼妙的文字,道出了勤恳劳动中的生活启迪;画出了那连绵的黄土山,满脸皱纹的黄土老汉,粪土般的生活气息背后的朴素与本真。
我思故我在,我画皆我得。身游黄土间,妙笔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