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 叁 天上人间,余村在中间
2017年10月11日 16:42 《那山那水》 何建明
叁
天上人间,余村在中间
流云流瀑润山村 周惠民 摄
在中国向世界宣告中国方案的时代到来之际,许多国际人士也在研究中国。但他们往往理不出头绪,因为中国的发展及其方式与西方发达国家所走的途径完全不同,甚至令他们无法弄懂。
英国当代经济学家罗思义在研究中国崛起问题时,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能否获取利益取决于依据经济活力和平崛起的中国,而非先发制人发动战争导致全球陷入风险的美国。这是人类利益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联系在一起的更深层次原因。他说,中国经济改革的实践成果是非凡智慧的结晶。前
罗思义也许也没有更深层次地研究过今天中国的强盛之道 ,因为这条经验很有意思,也很柔性,甚至有些不可思议,那便是以美制胜,美即经济,美即强盛。
美,是人类的共同意识,可以征服世界。余村发展的根本点,也落在与它相配的“美”字上,是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指引下,把美丽乡村的建设变成了生产力。
一个美字包含了万千内容。哲人说过,美对人具有强大的引力。今天我们所说的自然美,是人类在创造现代文明社会过程中很难实现的一种境界。余村从最初求富时以破坏自然美为代价,到吃尽苦头后重塑自然美,且通过自然美实现经济、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这符合中国自身发展的理念。
“余村百姓和安吉人民对习近平总书记的‘两山’重要思想为什么感到格外亲切和念念不忘,因为我们从十多年的历史巨变中尝到了太多的甜头和幸福。可以说,余村和安吉这十余年间已经出现并持续不断出现的新变化、新成果,成倍地在增长,甚至已经超越历史的总和……”安吉县委书记沈铭权接下去的一句话说得直白,却深刻而富有哲理:我们余村和安吉,就是靠美吃饭,靠美富有,靠美幸福!
创造美,拥有美,以美唯美,是余村人践行习近平“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重要思想的一条坚定而又清晰的发展道路。
余村如此美,余村在何处?这将是中国和世界许多人都想知道的事。
余村在浙北的湖州市安吉县。太湖之滨的湖州不用费墨,古人早已有“行遍江南清丽地,人生只合住湖州”之说。而在湖州区域,最美最适于居住的地方,古人也早有定论—“安且吉兮”。安吉,美丽而又安全吉祥的地方。你可以想象,处在美丽而又安全吉祥腹地的余村,是何等样貌、何等福地了!
去余村那一天,正巧是清明节。江南何时最美?那肯定是清明前后。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描写,将整个江南春天的美景尽收笔端。烟蒙蒙雨霏霏,清甜湿润、沁人肺腑的气息拂面而来,带着桃花的香味,挟着油菜花的蜂蜜甜,当然,还有时不时透过雨滴当头洒过来的暖春阳光……这便是“江南春”最好的景致。“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妙哉!如此感觉,正是我儿时对“江南春”的记忆—我的故乡与湖州安吉隔岸相望。
但离开故乡后的几十年间,好像这样的“江南春”在故乡大地上已经见不着了。之后几十年的光景是在首都北京生活,北京的春天很短,通常刚刚脱下毛衣,炎热的夏天便接踵而至。初到北京的记忆里,短暂的春季,女人离不开一条纱巾,男人们走路总是背对着前行的方向—风沙刮得睁不开眼。后来风沙没了,但更可怕的东西来了,那种有点像“江南春”的细雨迷雾般的雾—它确实是雾的一种,但没有丝毫湿润的水分,而是铁、铅等重金属细尘的混合物,轻轻地吸一口,就会有一种胸闷的感觉,如果在这样的空气里几小时,或许第二天你就很难再上班……那就是令人痛恨和厌烦的雾霾。
雾霾危及的不只是一个北京。据国家环保部统计,全国地区级以上的城市80%以上每年不同程度地陷入雾霾围困,许多人“谈霾色变”!
再看眼前的安吉余村,置身如此人间美景之中,怎能不在陶醉中情不自禁地感叹:此乃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我们余村就在中间……”此话是我由衷而发。余村的“秀才”、现任村委会主任俞小平听后兴奋得连声应道:“这话有根据!”
俞小平说出自己的“根据”—据《山海经》中《南山经》之《南次二经》记载:“东五百里,曰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毗……苕水出于其阴,北流至具区……”另据清代《孝丰县志》记载:“浮玉山,县东南十里,有一石灵异如玉浮水面……”浮玉山很低小,其山附近,高大的山很多,为何唯独小小的浮玉山其名千古不灭,也许正是因为它独特。史料上记载,浮玉山在原山河乡与上墅乡之交界处。山河乡是旧名,现在归入天荒坪镇,“我们余村恰巧就在天荒坪镇与上墅乡交界。这并不高的青山,应该就是古书中说的‘浮玉山’了”。这是余村的“俞小平结论”。他现在是村主任,没有人驳斥其论。那就是关于余村在天地之间的一种“权威”说法了!
如果以为“天上人间,余村在中间”仅仅是一种当地人自高自大的自诩,那就大错特错了。多次采访余村,每一次都有不同感受,从不了解到深深地喜欢上它,甚至想留下来安居、安魂,这就是余村的魅力。
有些美,是超乎寻常的,也超乎古今文人墨客们所涉及过的视野。
以前很难想象,一个小山村,怎么能让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有种安身安魂于此的冲动?来过余村,我竟然渐渐地对它有了一份不舍的眷恋。问我恋它何处?我要告诉你:是余村群山坳里的那一泓水,和余村边的那个托向云端与天际的池。
它们太美,美得金不换。因为它们美,所以才每天吸引着来自祖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国的旅游者与学习参观者;因为它们太美,所以让当地人更加深切和真实地理解了“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之间的关系。
2015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到浙江视察。当时他对浙江的干部说:我在浙江工作时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话是大实话,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理解了这个观点,这就是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我们就要奔着这个做。
“余村的今天,就是像习总书记说的那样走过来的。”俞小平说。
现在每一次到余村,我都要求去看看“群山坳坳里的那一泓水”,因为这“一泓水”勾走了我的魂……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水为万物之首,灵性之躯,美之化身。水可净化世界,柔化人心。爱水者,真善美。
俞小平告诉我:这水在他出生前仅是一块像足球场那么大的一个潭。“爷爷说,我们俞家在这里至少住了有十几代人。”
人居处,必有水。俞小平的祖上迁徙余村,并扎根群山坳之中,看中的就是这里有潭水—群山脚下积存的雨水,而非江河潮水。“潭里的水时多时少,夏季雨水多时,它溢出堤岸,挟着黄泥,洪流滚滚,沿着山沟向低处奔涌。到了干旱季节,我们可以跳入潭中央抓鱼戏水,而有时还能在潭底晒东西,不过这一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俞小平说。
这潭水最早也是俞氏家族在这里繁衍生息的“生命之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俞小平的爷爷服务余村的二三十年里,这潭水变大了,变得对余村的意义越来越大。“我家第一次搬家就是爷爷的主张,他要把这潭水改成蓄水库。”俞小平长大后才明白,水对余村多么重要,爷爷为什么宁可将老宅搬走,也要把这潭水放大,放成接近现在这么大—几十亩的规模,成为余村生活与生产的主要水源。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的前三十多年里,中国的农村“以粮为纲”,既为了解决农民自身的吃饭问题,也是保证整个国家的粮食供应不出问题。那时的农村,种粮是天职。而种粮就离不开水,尤其是在“农业学大寨”的岁月里,粮食被种到了山上。山上种粮用的水更多,但山上种粮又让山体自身的蓄水能力越来越差,只要一场暴雨降临,山体上的农作物连同山的表层泥土,会被一卷而走,形成泥流,冲向山脚。那汹涌的洪流,越过潭堤,越过沟谷,越过村庄,向江河汇集,直到流入大海……
余村的水最终流向何处,余村人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水应该为自己所用。尽管余村的地下水比较丰富,但山区缺水又是普遍现象,因为山体留不住水。修水库是唯一的办法。俞小平的爷爷俞万兴老书记和陈其新老村长他们那一代留给余村的遗产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冷水洞水库”。
水库始建于1976年,建成后的那些年,余村百姓在俞万兴的带领下,以“战天斗地”的精神,换来能够勉强填饱肚子的生活。但水库的水多数情况下是黄的,而且含有不少污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