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一书店 | 那些年、那些店,那些偷偷看的书
2017年05月02日 17:00 旗书网 莫亚薇
我没少看书,家里对我的教育也不跟“闲书无用”搭边。而小时候,报刊亭还未兴起。于是除去红底白字一脸肃穆的新华书店,某些可以说是“不入流”的,专门贩卖三流或盗版读物的小书店,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
我家附近便有一个。这个书铺子不仅卖书,也外借书籍,一本书外借一天要两毛钱,借一周需要一块钱。
这真的是一家非常非常小的铺子。在能够找到的记忆里,它的大小仅三平方米左右,对空间的运用可谓达到了极致:两三个细长的书架,一个小小的柜台,老板娘往中间的缝隙一卡。
老板娘也不是什么风雅有气质的人儿,从店里的书目就可以看出来了:三分之二是台湾言情读物,三分之一是漫画。她给人的感觉是“油腻”、市侩,但胜在爽快与不做作。
我母亲常常去她那儿借书,与老板娘是花半分钟“交易”(借买书),再花半小时拉家常的关系。因为书店就在菜市场旁,,母亲也不喜欢我总待在家里不出门,去买菜时就顺便捎上我了。出门前她总是一拍脑袋:书看完了,可以去借新的了。于是母亲就拉着我的手出门了。我在人行道上一步一格地踩着砖块走,路边种的是梧桐,还混着几棵银杏,叶子掉到我和母亲的前面后面,就不肯掉到我手上。走过三五分钟的路,便到了书铺,母亲与老板娘开始“交易”与拉家常,我在旁边听着,无聊了会随手翻看书架上的漫画,对此老板娘从不在意。
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上面那幅画面才是我记忆的全部:一个仅有三平方米的小书铺,两个细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封面是惹火美女的言情小说和一些漫画,母亲与老板娘谈论着菜价或是其他什么。不,谈论菜价都是我猜的,其实我根本不记得当时的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是母亲曾在那铺子里给我借过一本《蜡笔小新》,我甚至可能连那家铺子里是否有漫画也不记得了。梧桐和银杏还在,叶子也照旧哗啦啦地往下掉,掉到还没有用尽寿命依旧坚挺的砖块上。但是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和那家铺子早就不见了,很有些物是人非的沧桑。
我的记忆仅定格在母亲与老板娘聊天的画面上,就是这个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画面,我却记了很多年。这是一家不入流的小书铺,不入流到我都不愿称呼它为“书店”,我只在这里借过一本漫画。但它在我的脑海里飘荡了很多年,每次提及“书籍”或是“小时候”之类的话题,它就会适时地蹦出来彰显存在感。那个没有我的街口,却是我童年里美好回忆的一片拼图。
不止我,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里应该都有那么一个地方,你曾在那里驻足、流连,在那里看过许许多多的书,漫画当然也算。那里的主人或许没什么文人气质,但总觉亲切又可爱。当话题谈到读书缘起与童年回忆的时候,我们总会恍然大悟一般地大叫:“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有这么一个地方……”
后来,我大概懂得这是为什么了。人们都喜欢给回忆里美好的、不美好的事物加上滤镜。人们总对回忆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给照片加上滤镜,使其看起来更加顺眼。我们希望自己的回忆都是美好的,自己的童年都是多姿多彩的,所以就算只有一个画面,也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这是我快乐童年的一部分”。
我想,有这些也就足够了。就算这些书店已经消失或者大变样,但在回忆里它依然是你的启蒙天堂。或许它真的只是一个小书铺,地面不怎么干净,书架上有很多裂痕,但在滤镜的渲染下,就连污渍也会被打上一层漂亮的光影。这家书铺是你童年的一部分,多多少少改变了你人生的轨迹。你会因此开始对读书感兴趣了,你觉得书店也不是那么肃穆的东西了,你对书店不排斥甚至感兴趣了。你在面对书籍时第一个回想起的就是它,不禁莞尔,抱着如孩童般纯真的向往,打开下一本书,走向下一家书店。
于你来说,这是最好的激励方式;于它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