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雷不鸣 | 要感恩,先感恩那颗小蝌蚪
2016年11月24日 17:00 红旗出版社官微-左读右涮 聂磊旻
编者按:感恩节如期而至,作为彼岸米国人民独创的一个古老节日,自然是他们合家欢聚的好节日。对于荤素不忌、总要凑个热闹的我们来说,并没有超大只的火鸡当媒介,倒也省去了一番矫情。不过在心底,总会有撩拨你心弦的人或事,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趁着今天,再无须如鲠在喉地藏掖了。
拜伦
一晃5年了。别问我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我只知道67度的衡水老白干。
那些天,我终日无所事事,最大的爱好是踢球喝酒、白马春衫,码字相当于第三产业。无所畏惧,更无所珍惜。
但凡上班,我便死守在位置上,像一枚沉默的反坦克雷。老东家见我戾气太盛,就嘱我每周写一两个时评,说是赚工分,其实是让我找个发泄渠道。
而这篇感恩节的小评论便是那时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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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编我稿子的编辑毛毛,据说现在换了豪车,正迈向生第二胎的新长征路。平素里,她俨然已是杭州城“净坛使者”形象——每日指挥70万吃货粉丝,纵横捭阖,但凡她公众号所指之处,要不吃红一个店,要不就吃垮一个店。用我的话来表述她的核心思想就是:“凡犯我大微信号者,让你小区有井无盖!”
那时签版的部主任“夜班师傅蒋”,早从五杆土枪打天下,到今时可率部日进斗金的辉煌场面。前些日子临时起意,想去看看老领导,结果他说他刚外出,下回再约。后来有人悄悄告诉我,见他一面如同面圣,要不提前三天和黑丝小秘书预约,要不带两张超市卡。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我无力的,最令我凋零的是,难得回服役8年的的老东家访友,门口保安居然要收我停车费——1960年,溥仪、杜聿明和沈醉一起被特赦,后二人邀请前者去故宫玩,到了故宫大家一起排队买票,爱新觉罗·溥仪闷闷不乐:“我今儿个回自己家,还要买门票?”
那时分管的领导“漫卷狂澜”,如今主管出版,目标是出版界的一代天后。前些日子忙着推她们的热播剧《绝命后卫师》——一听名字就是全身赤膊盘满子弹怒扫一通的战斗猛剧。我打开微信一看,也不知何时她把微信背景图给换了——白花花一双腿,害我都感觉自己像个偷窥的淫贼……
上个月,我在北京会友,她恰好也在开会。我们相约在北京的一个城乡结合部见了一次面。半夜,找了一个几乎什么都不卖的小店,买了几瓶王老吉,就这么在大马路上坐着,她给我耳提面命了一番。快下雨了,她说把伞给我,我说我要多淋点雨,争取氧化反应——要知道以前有个说法,九转还魂其实就是九次氧化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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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文章的作用不在于能改天换地,推动历史进程,也不在于洛阳纸贵,一字千金,文章更多只是记录你自己,山水迢迢,所有的情分和故事都伴随着你落键如飞中。你想用文字开启万物,要不万物皆不重要,要不你无可救药。
一晃5年,浪子成了戒律精严的头陀。言感恩过于低俗和煽情,说得悲观些,我从未爱过这个世界。因为它对我也一样。
我们能做的就是自决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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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感恩,先感恩那颗小蝌蚪
(2011年感恩节文)
在云飞雪落的年代,感恩本身就是一件矫情无比的事情。
一边是烟火缭绕的生活城市,一边是浅浅深深的虚妄网络,同样是感恩节,你选择身在何地?对于我而言,与其在网络上参与感恩节大投票,宁可在家静静码字,为东家尽职效忠。
有人感恩岁月、城市和社会,也有人感恩太阳、单反、方大同……按照国人中庸、讷言的本性,只要不亏欠于内心,本无所谓感恩,但在烟尘一般远去的时光里,总还有些值得我们纪念和感怀的。
少时,但逢清明和春节,祖父便带着柴刀,领着一干孙儿爬过数道山梁给太公上坟,看荒草蔓过坟头,年过古稀的祖父亲自挥刀斩棘,然后和我们絮叨其少时在父母膝下的欢娱。
那时,我们学会了对父母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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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长,接着祖宗的荫蔽,我们挤进了冷酷的城市,在如潮汐般的人流中奋力生存,把倔强和理想砸进城市的钢筋水泥,做着一丝丝改变别人或者自己的事情,而我们原本是要穷老于乡村、娶一枚柴禾妞,在贫穷的边缘抽着纸烟,每日阿谀村干部以方便批块宅基地度日的。
是此,我们学会对社会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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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我们经历着每一个月升日落,看着所住的房子没有被无端强拆,看着课毕放学归的孩子们依旧生龙活虎,看着父母、家人,看着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能静谧流逝。
于是,我们学会了对时代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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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到底,我们的感恩不过稍强于西门庆感恩王婆、尹志平感恩欧阳锋、陈冠希感恩尼康D70之流,那些打马走过的地方,那些弥散于长河落日之下的面孔,我们终究会遗忘。感恩,不过是你我为了遗忘而寻找的廉价借口。
去岁,在某次航班上看到一则内衣广告,模特的傲然胸姿早已忘却,唯独这则掌故一直缭绕于胸:“二战”期间资源紧缺,美国政府号召女性捐出藏有大量钢丝的束腰内衣以支援战场,敌对国不由暗自发笑。结果战争结束后,美国战争工业委员特地发函给全美国妇女:“你们为战争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从你们内衣中取出的 28000吨钢条,我们建造了两艘军舰”——这方才是感恩,一个国家对民众的感恩。而回首自身,吾等交税多年,亦不见半份荣誉证书,不由暗自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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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者,是夜当感恩于这座城市,感恩于发饷的东家,感恩所有看我文字的衣食父母——当然,最应该感恩还是28年前的那只小蝌蚪,千军万马之际,若不是它一往无前奋力撞线,诸位今天就看不到我在此大扯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