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李杭育 —— 泡吧的外公 狂狷又淡然
2016年06月23日 16:08 红旗出版社官微-左读右涮 慢卷狂澜
国家一级作家
“寻根派”代表人物
全国短篇优秀小说奖获得者
这位不羁的散人代表着热情、怜悯和深邃的往昔岁月,将那逝去的黄金年代展现在我们面前。
20年不写小说的李杭育刚出版了一本《公猪案》的小说,被钱江晚报首席记者王湛报道后重新进入读者视线。刚才我给李杭育打电话,说3个版面写得栩栩如生,影响很大,他哈哈一乐:“因为我很真诚坦率。”我说,这组报道让我把你和20年前我所认识的李杭育联上了。
↑杭育在博客日记里晒出的《公猪案》封面,封面用花团锦簇的画,是他喜欢的腔调,书名杭育自题。
↑月底即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正式封面,还是用了杭育自题的书名,出品方是杭州老乡陈黎明兄的精典博维公司。
20年前的90年代,我就是今天的王小湛,刚毕业不久,在钱报跑图书线,撒欢,很投入。李杭育是我采访认识的第一位作家,让我爱上记者这个职业——因为可以认识这么多好玩的人。我印象中的李杭育,既不是教授,也不是愤青、画家、书法爱好者……就是一位有才气有脾气的居家男人。
20年前的文坛,提到杭州就绕不开李杭育,是寻根文学的领军人物之一。在他家客厅能够见到当今文坛众多牛人,比如马原、张炜、吴亮、陈村等等,都是我在他家客厅结识的。他的家在求是村,离西湖很近。叶芳给我写了一个地址(他的前妻,离婚是多年后的事了,叶芳当年是杭州三联书店的总经理,浙江风云人物),特别嘱咐我要下午去找李杭育,他是晚睡晚起的人。下午2点左右,我就依章找上门去采访了。
客厅环绕着古典音乐轻柔的回响,还有淡淡的烟味,一个顶着鱼泡眼、还处在浅睡未醒状态的中年居家男人开了房门,很随意地一指椅子:“坐。”顺便把椅背上的杂物推开,他自己外套都没有穿,好像刚从床上爬出来,棉毛裤、破了一个小洞的驼色毛衣,一头未及梳理的乱发和短短的胡茬。我们的聊天就在他半闭微熏的神游中开始了,只有音乐暂停使他敏感地停顿下来(《唱片经典》是他那年头玩票玩出来的一本书),换上黑胶唱片后,谈话复始。
我注意到凌乱的客厅一面墙上是一个小孩子的蜡笔涂鸦,稚嫩的鸡鸭和花花草草,李杭育说:“这是女儿李田桑画的,她喜欢,我就不干涉。”我说,你够宽容的,换作我父母就要说我损坏公物了。他说叶芳是事业型女强人,不着家,田桑他管得多一些,女儿和他很粘,女儿就是要宠的么。
拉拉杂杂地聊天,他很有耐心,也没有架子,但骨子里的散淡和桀傲还是有的,因为他真的名气太大了!葛川江系列小说使他成为80年代文学青年的榜样,不亚于今天马云对青年的影响力。那个年代,大家都不是那么急匆匆行路、赚钱,李杭育以玩票的性质写小说散文、写纪录片解说词、玩音乐,虽生活简单,但绝对是一个精神贵族,不就是今天吴晓波有倡导的“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么。
↑左起:李杭育、茹志鹃(王安忆母亲)、李杭育哥哥李庆西(1985年)
有一天,在他家客厅,“拉萨的小男人”马原来了,他和一位同伴扛着摄像机,对着李杭育拍了一下午,那时候马原有一个雄心,要拍100位当代中国作家的口述实录(今年4月在杭州再遇马原的时候,他说这些摄像带还在,今天谁会投资购买这批不可多得的影像资料?)。
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李杭育也没有过多修饰,还是一枚竹林七贤的散淡模样,我现在还有印象他说的话大意是这样的:别人当我是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我可不会让这种身份识别套牢自己。我当下是什么心情我就自我认同什么身份。比如说,我出生在杭州,成长在杭州,因此当我喜欢杭州时我就说我是杭州人,我不是杭州人谁是杭州人?可当我不喜欢杭州的时候,我就说我才不是杭州人呢!我父母都是山东人,父母的祖上也都是山东人,因此按中国传统说法,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氏!
这就是一辈子在追求自由表达的李杭育的行事风格。最近我看富阳文联名誉主席蒋增福先生(81岁)新书《富春文集》的大样,他写李杭育,也是这样一位自由散人(详见李杭育之<幻想富春江>一文)。老蒋对李杭育应该说有知遇之恩,李杭育杭大中文系毕业,因他有不好好上课只顾写作、忙着谈恋爱不服管教,竟与系书记吵架等“劣迹”记录,被发配到富阳乡间的一所中学教书,他托人找到在富阳广播站当领导的蒋增福,希望调到县级机关里。经过一番周折,他的新工作是县城广播站编辑,管每天十几分钟的文稿,成为老蒋的下级。老蒋常常带他去富春江岸的农村作深入采访,让李杭育为写“葛川江系列小说”获得更多素材,并在这个题目上为文一发不可收拾。据老蒋“揭发”,在广播站工作时,李杭育就是一位上班不准时、生活很懒散的怪人,为了创作,他常常请假不到,老蒋惜才,把他的编制放到文化馆,并言明只当挂名副馆长,领工资可以不上班,有人议论他是李杭育“保护伞”,他也认下了。
老蒋坦言,当时的杭育写小说已经有点出名,这样的人才要保护啊。李杭育也是一位懂得感恩的人,以后但凡是老蒋的事情,无论多忙都办得妥妥的,《富春文集》凝聚了老蒋一生的文学心血,书名即是李杭育题写的。
1998年,在我调任科教部当编辑后不久,我和李杭育的交往少了,我从媒体和作协朋友渠道断断续续听说他离婚了,常去泡吧,酒后和人打架了(这事儿当年还闹得挺大,他真的上过被告席),去浙江理工大学当老师了,又结婚了,在画画了,书法写得很好了,办画展了……过了漫长的间隔年,直到王湛的3个版报道把我和他又联通了。
↑李杭育上海滩办画展
↑杭育记载的昨天我与他通话的感想,他真是事无巨细天天记啊。
昨天,我问起他的近况,他说新浪博客里都有,女儿田桑30多岁了,在美国生活多年,是三个孩子的妈,一直邀请他去美国住一阵子,但李杭育不习惯,没朋友,语言又不通,好在田桑经常带娃回来看他,父女俩的感情一直维系得不错。
他在电话那一头哈哈笑着说:“我当外公了,一个有点慈祥的老头,级别高吧?平时,我周三下午去学校上课,其他时间都很自由,晚上呢,还是转战杭城各大酒吧,有一批酒友,混到凌晨3、4点,现在偶尔有点小脾气,但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容易冲动了。”
我说,泡吧的外公真是少见,太狂狷了!但如果你的标签换成遛鸟的外公了,我还不认得呢。
“哈哈,10多年不见,下次和杨绍斌一起约个饭啊。”李杭育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