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雷不鸣 | 命运赠送的礼物 早已暗中标好价
2016年06月03日 10:50 红旗出版社官微-左读右涮 聂磊旻
命运赠送的礼物
早已暗中标好价
聂磊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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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旬，日头暴烈，雷峰塔下万千人流，白娘子治下的温柔西湖终于忍不了聒噪而沦陷。
我先投了葱郁静谧的黔东南大山去。胖乎乎的贵州籍小松鼠望着陌生来客，呆萌憨实，和镇远古镇鲜香猛烈的酸汤鱼齐美，堪称“最佳下酒菜”。
再至距离西安400公里的陕南安康，残山剩水不知数。前中国足协副主席谢亚龙同志曾任职于此——这些年过去了，安康还是那个安康，亚龙同志却在监狱里被完全塑形，据说这个前厅级干部常给同室囚友推拿按摩，以求点赞减刑。
又辗转于华山脚边的华县。这是隋唐第十七条好汉王伯当的据点，也是梁山泊马军八虎骑兼先锋使第七名、“九纹龙”史进的老巢。我偏偏没来由得想起那个死在台湾的华县当地人胡琏——黄埔十大名将之一，石牌保卫战、死守金门，当然最著名的还是主席那句“十八军胡琏，狡如狐，勇如虎”的评语。然而最吊诡莫过于，胡大将军的那枚因抗战所获的“青天白日勋章”在2012年居然被一个76岁的大陆游客所盗，这边警方火速破案，在厦门至哈尔滨列车上擒获盗贼……
写这段话前，我刚走过乡野，缭绕一路，在西安城的干燥夜风中，扶着大雁塔狂吐白酒和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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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段奇幻而破败的旅程。腻烦了城市生活，旋风般出行，历时17日，环绕小半个中国，走访数十位乡村教师，同吃同住同睡。故事纷杂万千——若不是带去的几万块钱用完了，我本想就此安营扎寨，怒娶仨村姑，幸福一被子。
是谁心向山川湖海，却囿于樽前裙边？
这么多年，凡事我皆以“厮混”应对，都说人生就怕“认真”二字，所以我开始认真地维持自己的不认真。
山路崎岖，一个炸弹坑直接把人从摩托车上甩下去。落地前，死命抱住的居然是准备送老师的猪肉和酒；水路浩渺，老船工开到湖中间说加钱，那一刹那，突然想到了张横的“吃板刀面”和“吃馄饨”(不明白的请看《水浒》)；铁路艰险，破旧的绿皮火车上，露出一撮护心毛的民工大叔，一遍抠脚一边喝酒吃腰花——这让我想起去年在山东采访，天天大肠、日日腰花，一口气21天。人说命犯桃花，我注定命犯腰花。
我们早就习惯在朋友圈看美食和风景，囿于狭窄的圈子，赞赞点点你侬我侬，也习惯在正儿八经的宴席推杯论盏、虚与委蛇，其实这些远不如蹲在田间地头看老农与妇女，或者于昏昏灯火、草草杯盘中，结识三教九流之徒来的痛快。
我热爱城市，也热爱山川。去过中国数百个城市，一度还扎实地研究了一番《中国城池史》，很多故都历史悠远、气韵芳香，但始终脱离不了性冷淡风格的文艺女青年造型；很多小镇不合理法，山形水势更无法用阴阳五行解释，可偏偏热烈恣意，明亮欢喜。所以便在想，不是所有的美好都是真实，不是所有的苦难都是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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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威格在《断头王后》里评价骄奢淫逸的法兰西王后玛丽：“她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我认为现世便是如此，所以常教育身边的小兄弟，要耐得住寂寞和穷困，与其给那些日进斗金的女主播充值，还不如给自己一言不发的女朋友充气。
前不久看到一则典故，1951年，西南地区第一届运动会，有个天赋异禀的年轻后生志在夺冠，可偏偏前一晚吃宵夜吃坏了肚子，结果只游到第四名，而国家队就招了前三名；同年，小伙子报名空军抗美援朝，西南农学院800人选8人，他已入选，孰料前线战事缓解，招飞优先高中生，大学生留在国内搞建设，他又落选了……若干年后，这个吃尽人生苦头的小伙子成为“杂交水稻之父”，名叫袁隆平。
我同村发小周翔，多年前研究生毕业，留京任职于军队，曾邀我撰写有关三军将士的美食专栏，专栏名都已取好，“大锅菜”。稿费是他偷来的一瓶内供茅台。熟料北京房价一路暴涨，六环外单价都要7万。他仓皇南下，潜居厦门，顺带观察台海关系，然后厦门房价也涨到7万……那日他欲哭无泪的说，才出虎穴又入狼巢，如果房价再涨，他已准备筹钱回家造塔出家了。我安慰他说，年轻时多吃点苦吧，你老了会很幸福……
灵台方寸，斜月三星，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躬耕于乡野的中国乡村教师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