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期,美国一对兄弟用AI打官司的新闻引发热议。二人通过GPT-o1搜集证据、起草诉状,利用Gemini评估文书漏洞,甚至让AI模拟法庭辩论。这场“AI诉讼”最终能否胜诉尚未可知,但无疑为法律行业带来深刻反思:随着AI能够撰写法律文书、预测案件胜率、模拟法庭攻防,律师的角色是否将被取代?我们又该如何与AI共存?本期,我们刊发北京国樽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李岩对此的研究与思考。
AI的“进击”:从工具到“虚拟助理”
尽管这场实验看似冒险,却揭示了AI在法律领域的深层渗透。如今,AI早已不是简单的“法律数据库”,而是逐渐成为律师的“虚拟助理”。在实务中,AI正在帮助律师提高工作效率,推动法律服务的生产力革新。
例如,当一位年轻律师接手一桩复杂的商业纠纷案时,传统工作流程可能需要耗费数周翻阅判例、整理证据,还要反复修改诉状措辞。如今,AI可以在几分钟内筛选出关键判例,自动生成一份逻辑严密的起诉书初稿和案例检索报告,甚至模拟对方律师的辩驳思路。这种效率的跃升,让许多传统律所开始重新定义“生产力”。
AI的颠覆性不仅在于效率。它正在模糊“专业门槛”——正如两兄弟用代码和算法弥补了法律经验的不足。在硅谷技术主义者巴拉吉看来,新技术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照进现实:律师个体或许能用AI组建一支“虚拟团队”,与顶级律所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
然而,这场效率革命背后也暗藏隐忧。假如客户询问AI预测的“胜率78%”时,是否能完全信任这些预测?算法生成的合同因措辞模糊引发纠纷时,法律人不得不思考:我们是否高估了技术的“全能”?
技术的“盲区”:法律不是一场数学游戏
法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公式推导。它需要理解人情冷暖,权衡利益纠葛,甚至在法条空白处做出价值判断——而这些,恰恰是AI的“阿喀琉斯之踵”。
以一起遗产纠纷案为例,老人临终前将房产赠予照顾自己多年的保姆,子女愤而起诉。AI或许能快速检索类似判例,计算出“遗嘱有效性概率”,却无法理解老人孤独晚年的情感需求,更难以衡量“道德义务”与“法律形式”之间的微妙平衡。最终,律师通过多次调解,让双方达成和解。此类成功案例证明,法律服务的核心依然是“人”,而非冷冰冰的算法。
客户委托律师,不仅是为了一份胜诉判决,更是为了焦虑时的倾听、迷茫时的指引,甚至绝望时的一线希望。当AI用冷静的逻辑分析案件风险时,律师的一句“我理解您的处境”或许更能抚平客户的不安。AI或许能写出完美的诉状,但写不出当事人藏在字里行间的无奈与期待。
更值得警惕的是技术伦理的灰色地带。若AI因数据偏见错误预测了涉及特殊群体案件的胜率,若算法生成的辩护策略触碰了职业伦理红线,责任该由谁承担?当技术狂奔时,法律人必须成为“刹车系统”。
律师的未来:在算法时代重塑“不可替代性”
面对AI的冲击,恐慌与抗拒毫无意义。真正的破局之道,在于找到技术与人文的交汇点,让AI成为延伸专业能力的“外骨骼”。
从“劳力者”到“策动者”。未来的律师不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进行文书校对或证据归类,而是将精力集中转向“创造性决策”。例如,在AI检索的100个判例中,如何选择最适配当前情境的参考?在算法预测的三种诉讼路径中,如何结合客户的实际需求做出取舍?——这些选择背后,是经验、直觉与智慧的凝结。
以“人性”构建护城河。一家律所的竞争力,或许不再取决于办公室的规模,而在于能否提供“有温度的服务”。我曾见证一位律师花三小时倾听客户讲述家庭矛盾,最终在离婚协议中加入了“每月一次亲子日”的条款。这种超越法律条文的关怀,是AI永远无法复制的“软实力”。当技术标准化了流程,人性的细腻反而成为稀缺品。
做技术的“驯化者”而非“附庸”。法律人需要主动参与技术规则的制定。例如,推动建立AI文书的质量标准,要求算法训练数据剔除性别偏见,甚至在法学院课程中加入“AI伦理”模块。只有让技术浸润法律精神,才能避免“工具理性”对司法公正的侵蚀。
所以,回看两兄弟的案例,最动人的或许不是AI的技术奇迹,而是他们作为“外行人”对法律公正的执着追寻。这提醒我们:技术终将迭代,但对公平的信仰、对个体的关怀,才是法律人永恒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