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成追忆,痛苦乃修行
2016年07月06日 16:46 郑从彦
这世上有多少位母亲,就会有多少颗诚挚的心灵。品读萧曼青女士的自传《像我这样的母亲》,不仅可以让读者见识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而且可以触发对“母亲”一词的再度解读。
一个社会底层的平凡女性,一个被动参战的抗战女兵,一个背井离乡的大陆母亲,在坎坷的经历中,在顽强的抗争中,在无尽的苦痛中,隐忍着,执著着,奋斗着,以顽强超凡的意志熬过了一场又一场苦难。最终,她幸运地躲过了抗战乱世,收获了共患难的袍泽情谊,邂逅了烽火中的白马王子,捱过了到台湾后的苦难生活,甚至创造了抚育五名子女完成大学教育的奇迹。就是这样的一位母亲,再一次诠释了中国女性的伟大与坚韧。
全书毫无夸饰之词,直白,朴实,坦诚,真切,仿佛是与最知心的人话往事,聊家常。听凭心泉自由自在地流淌,不经意中,让叙述变得那么的舒心惬意。但细细品读,还是可以琢磨出一些厚重之感来。毕竟,这可以简单地看作是作者的个人经历,却又可定义为是在那个非常年代里无数中国女性命运的一个缩影。小人物,大时代;小细节,大故事;小挫折,大苦痛。字里行间中,个人的遭遇和时代的历史在无声无息中融合在了一起。
在阅读过程中,读者明显能够感觉到其中的痛苦。根据作者的叙述,像她这样的母亲,整个人生就是一场“苦”的修行。首先,读者不应该用母亲的责任,去理解所谓的安慰和希望,而应该用现实的无希望和不可改善来体味其中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苦,于是,才能够真正避免对那段历史的曲解,避免对现实存在和现状加以主观的判断和臆测。其次,读者必须清楚明了地意识到作者所要表现的是生命的痛苦、社会的不人道以及现实的丑恶,这不是虚构,是事实。作者一五一十地记录是为了维护自己文字的纯洁性,不致于让文本成为虚构的呈现物,从而陷入虚假的意识形态。最后,这本自传是反对任何功利性的,它拒绝成为社会的宣传工具,但这并不表示它对整个现实社会是无益的。本书之所以得到齐邦媛、痖弦、余光中等诸位台湾知名文化人的联袂推荐,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它在一个交换价值占主导地位、精神被文化工业裹挟的世界上依旧保持自身高洁客观的可贵品质。这其中所蕴含的痛苦意识,正是触动人内心的、引起人共鸣的重要纽带。
“母亲”,是能够引起每个人共鸣的话题。尽管时代变迁,“母亲”的形象不断在发生变化,但“可怜天下父母心”是每个时代都相通的。在萧曼青女士的自序《写给我亲爱的儿女们》中,满溢着她对五个子女的关爱之情,她写道:“因酷爱儿女,我咬紧牙关,本着良知,抱着为儿女牺牲奉献到底的毅力,终于在赤贫的生活中,在感情的沙漠里,向恶劣的命运搏斗,一直苦苦熬到你们五兄妹完成了大学教育。”正是这“苦苦熬着”,才熬出了一份满怀安慰的心情。
更有意思的是,这本自传的出版其实源于一个偶然。据说,萧曼青在提笔写作之初,仅当作日记记录,只求“真实往事,忠实自己”。写好的章节也只简单装订,放置于抽屉里。大女儿静华偷偷拿去影印,原只想装订五本给子女做纪念。后来出书,萧曼青先抽掉了其中的十余章,但静华却用她影印的部分补齐,结果全部印出来了!而这种偶然其实也源于自传文体本身的特点。自传,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第一人称文体,萧曼青女士通过书写自己的故事,让自我与外界有了交流的媒介,她用自传的形式洞察女性的内心世界,进而追溯在那个历史时期女性的生活及受压迫的经历。在书写中呐喊,在书写中释放,在书写中回忆,这种袒露性体验,一定会激发女性甚至还有男性读者对那段过往历史的兴趣,并激发与母亲话题相关的诸多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