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天下 : 十户人家七十年》后记
2019年04月23日 16:38 红旗出版社 徐永辉
九秩回望
徐永辉
杭州解放七十周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的大喜日子即将来临,而我也迎来了从事跟踪摄影报道七十年的纪念日,为此我选取了跟踪拍摄中的十户人家在七十年中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的照片,交给红旗出版社的负责同志看一下,是否能结集成书。前些日子,出版社的编辑周婷婷兴奋地对我说:“领导们看过了,都说很好,特别是新旧照片对比生动感人……”
我今年已经九十岁了,从1950年3月刚满二十岁跨进浙江日报社大门做摄影记者起,至今已干了七十年。七十年来,我为农民兄弟拍下了数以万计的照片,记录了多户人家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苦难中翻身、发家的历史。
这些日子,我静下心来,回顾自己是怎样进入报社、怎样从事新闻工作的。
2019年元宵节前夕,徐永辉(右二)到嘉兴平湖郊区探望种植西瓜的杨辉军夫妇。这对勤劳的夫妻一年有九个月吃住在瓜棚里,但夫妻俩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摄于2019年)
一 、难忘一曲
1949年5月25日凌晨,上海。天蒙蒙亮,我刚打开家门,就发现有五六个人端着机关枪从门前走过。见此情景,我内心既激动又紧张:会不会是共产党派来的便衣冲锋队?大约中午时分,在离我家只有八十米远的蔬菜交易市场空地里,聚集了两三百个解放军战士。他们一边休息,一边向群众宣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四周站满了听解放军宣传、看文艺宣传队演出的市民。我在那里第一次听到了男女合唱的“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的歌曲。它使我开始向往解放区,向往走上革命的道路。上海解放不到一个月,我到无锡市投考苏南新闻学校,因考期已过,未能入学,于是我就在家里等待参加解放军的机会。不久,我的小师兄陆文骏随军南下到杭州,6月23日因公来沪,特地赶到我家看我。当他知道我想参军的心情十分迫切后,就说:“明天我要回杭州,可以到部队向首长汇报一下你的情况,把你争取到我们那里去。”6月26日,我收到了他从杭州寄来的信,叫我到驻扎在杭州涌金门南面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兵团政治部摄影组去找他。
于是,1949年6月28日早晨,我坐上了开往杭州的头班车。当火车开到嘉兴县七星桥车站时,遇到了国民党飞机的疯狂扫射。我和其他乘客从车上跑下来,躲在火车下面的铁轨上。半个小时后,铁路上的人说:火车白天不能开了,因为匪(飞)机一天数次在京、沪、杭铁道上扫射。就这样,我们这趟火车到达杭州时已经是深夜11点多。第二天,我找到了陆文骏,他让我和警卫员高礼双一起学习,于是我在七兵团学习了二十多天,后来幸运地考进了杭州新闻学校。1949年12月,我毕业后来到吴兴县农村,开始工作和学习。
2014年国庆节,叶兴法一家四代同堂的全家福。(摄于2014年)
二、 接受任务
1950年初春,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我成了浙江日报社的一名记者。走进那幢四层的小洋楼,我感觉好像走进了“天堂”,我不禁喃喃自语:“我一定要努力,争取一辈子在这里工作和生活……”
一天晚上,社长陈冰值夜班时,让我去他办公室。谈话结束后,他交给我一台老式的折叠式照相机,要我下乡去采访。
进报社工作后的第一次下乡采访地点,是浙江省著名的“鱼米之乡”嘉兴。
当我路过七星乡二村村口时,忽然听到一阵欢快动听的歌声:“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这是我在半年多时间内,第二次听到这感人动听的歌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晒场上蹦蹦跳跳地唱歌。他们唱出了翻身得解放的喜悦心情,引起了我心中的共鸣。看到他们穿的是用破布旧絮拼凑起来的衣服,腰间还扎了一根绳子,我心里很难过,因为我的童年生活和这两个小孩子有相同之处。一种强烈的愿望涌上心头:我们的党一定有力量使翻身农民摆脱贫困!因此,我想给他们拍一张照片,把旧社会带给他们的深重苦难记录下来。这时,孩子的父母从屋中走出来,我就干脆提议给他们拍一张“全家福”。那幅照片上的孩子,我越看越像自己童年时代的模样,所以我把它夹在我的日记本里,想等他们生活好转之时再去采访。于是,这张照片成了我之后跟踪摄影的起源。
此后,我一直喜欢到农村去,寻找与我同命运的翻身农民,并给他们拍照片。我和他们一样,对党的感情很深厚;和他们在一起,我们有共同语言,互相之间讲得来、听得懂,很开心。在不满一年的时间里,我拍到了汪阿金、钟兆年、王渭兴和周寿根等一批贫苦农民的照片资料,之后我把他们当作好朋友,经常去看望他们,和他们一起聊家常,听他们讲农村今昔变化的故事。我感到他们和我一样,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在贫苦土地上新建立起来的人民政权。
参加工作以后,我一直浑身是劲,干起工作从来没有疲劳的感觉。有时夜深了,我就拿几张看过的报纸往地上一铺,就地睡下;天亮后,又背上我的照相机出去寻找新的采访对象。这种日子过得真开心。
我就是用这只照相机拍出了成为“国史”的一部分重要历史资料的。